「 要有光 」
【起初神创造天地。
地是空虚混沌。渊面黑暗。神的灵运行在水面上。
神说，要有光，就有了光。】
——《旧约·创世纪》
周四下午乘车，见一名老妇人向邻座的陌生老人讲话。
起初我并不在意。后来声音渐渐大，我才察觉，老妇人正宣讲基督教义。
令我察觉的那一句话是，要有光。
我看过去时，老妇人正微笑，仿佛面临世间最欢喜的事。
她的脸容已满布尘皱，衣着也陈旧，偏偏就是有光。
有一种光芒，从她容颜上透露出来，安详仁慈，使她可以在周遭众人灰暗表情里被立刻识别。
我想起在外院念书，系里有年轻的女讲师是教徒。
我并不熟知她，却常从旁人处听说，她是将自己给予的爱与相助当作最平常泯然的。于是他们说，她的脸上有一种光。
我高中一二年级的英文老师是花甲年纪的男子，是信奉古兰经的穆斯林。
他是我见过真正鹤发童颜的老人。
他发色灰白且已稀疏，戴白帽而蓄留胡须，面容红润，性格真诚，常常像孩子一样莫名欢喜和生起气来。
外国语学校那般的环境里，我的英文成绩一向不值得提起。但我常觉自己蒙他青眼，或许因为班上只有我和他同一姓氏，或许更加因为我是他特别的学生。
我曾在学期末他征询我们的学期感想时，写了半文言的一小页，婉转说，其实我较喜欢中文呢。高三那年他退休后，也曾写信寄到学校给我，送一些[穆斯林通讯]给我阅读。
他的英文出色，却不是中国式的好中学教师。准确说，以功利的眼光来看，不属于可以对我们的高考分数有非凡帮助的那一种老师。可我一直喜欢他，因为我在他的课上是学习英文，而不是学做英文试题。更重要的是，一个人在世上生活六十年仍可以保持孩子的心，只是念及这一点我就要对他生出无数的敬和爱来了。
我因为上边的这些事，对教徒一直抱有特别的好感。
我不算无神论者，我不相信神的存在，却相信命运。但我并不信仰任何宗教。
我以为自己的内心足够坚韧和强大，足够我赞美自己，拯救自己，和审判自己，因此我不需要任何宗教来支撑我的精神和内心世界。
或者说我只信仰存在我内心的自己的准则。
但我却爱信仰宗教的人们，当然，也包括信仰各种主义的人们，因他们真挚而坚定，所以看得见，他们的脸上有一种光芒。
我听见我的内心一直告诉我自己，必须要坚持守护那束光。
九月樱
六年十二月二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