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 梨园记·长生殿 」


刊《南风》2007年10月号

  【壹 七月七日长生殿】
  
  民国十四年,七月初七。
  月色初上,大红灯笼挑起来,灯火透过嫣红的纱幔,明晃晃地摇曳。
  垂幕已拉开,望过去,戏台上的生龙活虎,花团锦簇,正一出出热闹地唱将起来。此刻,黄袍玉带的男子,甩开袍袖,施施然念起一段唱白,“那年在沉香亭上赏牡丹,清平调甚佳。不知妃子可曾记得”。盛妆的妃子亦将水袖舞起来,回眸一笑,唱道,“花繁,秾艳想容颜。云想衣裳光璨,新妆谁似,可怜飞燕娇懒。向春风解释春愁,沉香亭同倚阑干。”
  
  妃子别君王的戏码,其实并不止有那出《霸王别姬》,还有这么一出《长生殿》。
  只是少年人总是心高气盛,爱看《霸王别姬》,爱力拔山兮气盖世的霸王,在乌江畔纵使人困马乏,走投无路,仍不肯过江东,虞姬亦以死相谢,英雄美人,活生生的传奇。
  待到上了些年岁,经了些世事,常听的反而是这出《长生殿》,多情如唐玄宗,仍会为求自保,将曾经千般娇宠的杨贵妃赐死在马嵬坡。说什么,三千宠爱在一身,六宫粉黛无颜色,不过亦全数都化了飞灰,空余下,君王掩面救不得,叹奈何。
  缓缓的唱腔,一丝一缕地入心,方明白,这才是人间烟火。
  
  这样想着,戏已然唱过了一折,唱堂会的喜云班全数上台谢幕。台下,坐在正中红木椅上的男子大声鼓掌称好。
  苏锦莲放下手中的团扇,笑盈盈轻唤一声,少远,取了青花瓷盘里一颗熟透的樱桃,送进男子的口中去,全然不顾台上望过来的灼灼众目。
  江少远,一张英武而沧桑的脸,此时亦开颜,温笑着握一握苏锦莲的腕子,说,这折《长生殿》,玄宗唱得缓中带力,是愈发进益了,旦角也还看得,只是比起莲儿就逊色多了。若今日不是为你摆堂会庆贺生辰,定要你下场唱上一折。
  正说着,有戎装的副官走近,向江少远附耳低语,江少远脸上的笑意顿时收了,起身要走,临行前瞥见苏锦莲一身新裁的暗红织锦旗袍,镶银线的流苏披肩,脸上温润欲化的胭脂,和正在耳边微微摇晃的银莲花坠子,心知这女子是特意梳洗打扮过,悉心盼来这一天的,不免起了怜惜,又放下一句,军署内出了乱子,我不得不走,你自己再听几折,想听什么戏码点给班主便是,才带着副官匆匆去了。
  
  苏锦莲望着江少远一笑,送他的背影出了园子,笑容便暗了下来,唤身旁的丫头吩咐戏班不必再唱。直到丫头带了喜云班的班主沈师父前来谢赏,眼底才缓缓地有了笑意。
  待到沈师父走上近前,才望见身后却还跟了个青年男子,面上的妆已然洗掉,戏衣却还未换下,黄袍玉带,分明是方才台上的唐玄宗,到了苏锦莲身边,眼光不向她看去,反而低了头,轻轻说一句,谢太太赏。
  苏锦莲的脸色一变,眼神闪烁,紧紧咬住了嘴唇,良久,才颤抖着喊出一声,秋年师哥。
  
  喜云班的沈秋年与苏锦莲,在三年之前是北京城声名最响的一双生旦。偌大的北京城,名角济济,出色的生行或旦角原本易求,对戏最出彩的却始终是喜云班的沈苏,只因这二人从小便同台唱戏,十几年的契合与情谊哪里是旁人比得上的。
  然三年前,苏锦莲忽然嫁了吴阀部下驻扎燕山的师长江少远,离开了喜云班。沈秋年从此形单影只,喜云班的声势也不免落了。
  也正因此,今年江少远从燕山调任回京,便特地为苏锦莲的生辰点了喜云班的堂会。
  可江少远却不知,沈秋年同苏锦莲自幼青梅竹马,已是两情欢悦,一双璧人,苏锦莲原本打算在出嫁的前夜与沈秋年私奔,她立在巷口的寒风中等了整夜,沈秋年却失了约,苏锦莲才心灰意冷,嫁给了江少远。
  
  是以,当苏锦莲望见那名穿淡青小衫的女子,怯怯地跟在沈秋年身后,握住他的衣襟,心底立刻就扎进了刺。沈师父不曾觉察,将她让到面前,向苏锦莲介绍,这是咱们这两年新收的旦角,取了个名叫春丝,为了让她与秋年对戏的。
  苏锦莲斜望了沈秋年一眼,客套地浅笑着说,方才听了春丝唱那一折《长生殿》,嗓音好,样貌也美。沈师父却摇摇头,轻叹一声,差得远的,锦莲,《长生殿》始终是你和秋年的戏。
  
  没有人知道,苏锦莲在寂寥的深夜里,为了这一句话,落下泪来。
  
  【贰 夜半无人私语时】
  
  江少远回来时,已然是子夜时分,整座宅子都已静寂下来。
  苏锦莲沏好了一壶碧螺春,端到江少远的书房去,却硬生生被江少远推开,心中一阵委屈,便独自回房,清冷的月色里,不禁又想起旧日往事,恍若前尘。
  
  七岁那一年,随着沈师父第一次踏进了喜云班。
  第一眼望见的,是闻声跑出来迎门的小少年,一身简旧的青布袄,一双眼漆黑如星光,白皙单薄的脸色,亦不是不清俊的。
  或许因年纪相若,飞快地就熟稔起来。师哥,师哥,这么一声声嚷着,从此分也分不开。
  她把平日里积攒下来的糖果,一颗颗塞进秋年的嘴里去。秋年把自己背在肩上,走在桃花林里,她伏在他脸边,看一片片桃花纷纷飞落。秋年学戏分心,被沈师父打板子,疼得哭出声来,她扑上前去,板子重重落在背后,白嫩的皮肤上顿时打出血痕,心疼得沈师父从此再不肯责打秋年。
  还有,一起学唱《长生殿》。
  儿时的秋年最不愿唱《长生殿》,他想学的是那出《霸王别姬》。秋年说,唐玄宗有什么好,西楚霸王多威风。于是秋年带她到后台,两个孩子在幕布边偷偷看戏班里的武生师傅在台上唱西楚霸王。然后自己用油彩学着那样子涂脸,涂成一团花。两个人坐在地上大笑。
  但沈师父说,秋年样貌俊秀,身子又单薄,怎么能唱得了武生呢。于是一点点教了《长生殿》。他是黄袍玉带的君王,她是盛妆掩面的妃子,一折又一折,渐渐可以从始唱到终,从恩爱唱到别离,一年又一年,流光飞逝。
  直到终有一日,秋年握住了她的手,他不再唤她小师妹,而是轻轻地唤,锦莲。她那么欢喜,她以为这就是她的一辈子了。
  谁知,那一天大帅府的堂会,她一时不留心,得罪了军长太太。尴尬间,宴会中一名戎装的青年男子为她解了围。说起来,他对她是有恩的,可是不曾料想,这恩德是要用她的一辈子来还。当师长副官来向沈师父提亲时,大家都傻了眼。原来那日的戎装男子便是名声显赫的师长江少远,对苏锦莲一见倾心,竟要娶她过门。来人虽算是彬彬有礼的,可若是得罪了,怕是要断送喜云班上下十几人的饭碗和身家,谁又敢说出一个“不”字。
  出嫁前一晚的私逃,已是她最后的希望,可秋年亲手断送了它。是呵,他不能带她走,他只会唱戏,若不唱戏他便完了,可是若登台唱戏,大名鼎鼎的沈秋年与苏锦莲,又能逃得到哪里去。
  上轿的时候,她没有看见秋年。因而她那一抹恨怨的眼神,就只得藏在心底酝酿发酵。整整三年,她随江少远在燕山,那荒僻的所在,什么都听不见,看不见,直到江少远调回京城,他竟为她的生辰,点了喜云班的堂会。
  她从得知的一刻,一颗心便摇曳忐忑。她又要见到秋年了。她特意请裁缝新裁了衣裳,细细涂了胭脂,她故意在众人面前与少远亲热,不过是为了去刺秋年的心。
  可是秋年呢,他又有了春丝。她枉费心思,最终只不过,徒然伤了自己的心。
  沈师父说得不错,《长生殿》始终是她和秋年的戏。秋年便是唐玄宗,一次又一次,为了逃脱灾劫,舍了她。
  
  苏锦莲眼色一黯,站起身,对着镜子勉强挑起嘴角笑一笑,往书房走去。
  推开门,才发现,许久不回房的江少远原来已伏在书案上睡去了。苏锦莲轻轻取下一件外衣披在江少远身上,才望见他在梦中仍紧蹙的眉头。忽然心中有愧。
  江少远幼年孤苦,年少时投入军中,从此赤手空拳地打天下,虽然年纪轻轻就有这般的地位声名,却也是吃过不尽的苦楚换来的。单是曾经率五千人平定燕山的那场令他扬名的战役,就已让他的左臂再也抬不起来了。虽然他的脾气也因行伍出身而未免暴躁骄横,但三年来,少远待她,不可谓不好。但他的一片心,换来的却是自己的虚情假意。
  可自己的一片心,又换来了什么呢。
  想起一脸羞怯,躲在秋年身后的春丝,苏锦莲陡然生恨。
  
  【叁 天长地久有时尽】
  
  日光从碧纱窗的缝隙照进来,照在苏锦莲的旗袍裙摆上,黑缎子上浓艳刺目的大朵刺绣芍药,只衬得落在阴影里的容色更晦暗。苏锦莲系好旗袍上襟的镂花盘扣,转过身对江少远说,午后要陪春丝上街,选些胭脂水粉。
  出门去见春丝,这个月已然是第三次。江少远的脸上似有一丝不悦,却仍不置一词。苏锦莲知道,他已无暇顾及。
  回京后,江少远的日子远不比在燕山时的惬意,似乎不容于同僚之中。江少远也曾对苏锦莲说起,觉得自己好像一棵树,被连根挖起,带到陌生地方种下,却再也无法生长。他本能地感到一种隐约而茫然的危险似在降临。
  可是,苏锦莲也已无暇顾及。此刻她惟一想到的,只有春丝。那个一脸羞怯,躲在秋年身后的春丝。
  
  桃林里,片片桃花飞落。
  苏锦莲又想起,幼时秋年把自己背在肩上,走在桃花林里,她伏在他脸边,看一片片桃花纷纷飞落的情景。
  身后忽然有声音轻唤,锦莲。苏锦莲于是转过身去,笑意盈盈地迎上,投进来人的怀里,肆意索取拥抱的温暖。前来赴约的人分明是沈秋年。
  去见春丝,只不过是苏锦莲出门的借口,每一次她来相见的人,其实都是沈秋年。
  和沈秋年在一起,苏锦莲仿佛又回到儿时,时刻欢喜的日子。她和沈秋年忆起他们曾经一起看桃花,一起偷偷勾画霸王的脸谱,说到高兴处,便肆意地放声笑起来。沈秋年也被她感染得兴致盎然。两人仿佛忘记了曾经的不快,忘记了三年的别离,也忘记了,沈秋年身旁已然有了春丝。
  然而,苏锦莲从来不曾忘记。她不忘在众人面前展示她与沈秋年的亲近,也不忘将她与秋年相见的消息辗转地传到春丝耳中。因而,此刻,依偎在沈秋年怀中,苏锦莲遥遥瞥见,桃林深处,一张小巧秀美的脸从树后闪出,转瞬即逝,带着悲伤和愤恨。
  
  可是,苏锦莲低估了春丝的反击。她没有料到,春丝竟不顾置沈秋年于险地的可能,将一切真相告知了江少远。或者,春丝根本想不到,以江少远的秉性,若知道沈秋年与苏锦莲有私,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。
  那一日,江少远本来该在军署办公,苏锦莲以点戏的名目,单请了沈秋年来府中唱戏。而就在她握着沈秋年的手,对他说,带我走,我们离开这里,那一刻,江少远忽然推门闯了进来。后边还跟着春丝。
  沈秋年愣住了,苏锦莲却立刻挡在了他身前,那时江少远已从怀中举起了枪。春丝吓坏了,拖住江少远的胳膊,喊着,你答应过我,不会伤害师哥。江少远挣开她,走到苏锦莲面前,枪口正对着她的额头,苏锦莲也盯住他的双眼,一动不动。良久,江少远忽然将手中的枪扔在了地上,大声喝斥,滚。
  
  那次,沈秋年与春丝走后,江少远也再不曾到锦莲房中来过。
  苏锦莲心知,愧对了他,然而,沈秋年是她心间珍藏十年的男子,系住她的心肝血脉,她已不能舍弃,两害相权,她只能选择伤害江少远。
  因而,她平心静气,谨言慎行,等待那一天。八月十五,中秋夜。
  在那日江少远闯进屋中之前,她已与秋年相约,八月十五中秋夜,他们在后巷相见,他带她离开这里。秋年临走前,苏锦莲又一次给了他肯定的眼神,她相信,秋年明白她的意思。可锦莲不知道,秋年会不会又向从前一样,为了保住自己而将她舍弃。
  苏锦莲不知道,也不愿知道。
  
  八月十五,月上柳梢头。
  苏锦莲换上一袭月白的素缎旗袍,亲手温一壶花雕,端进江少远的书房去。江少远见她进门,正要避开,苏锦莲却扯住他的衣袖,说,少远,对不起。
  中秋夜,月圆人不圆。锦莲将手中的酒一杯杯灌下去,江少远终于不能再无动于衷,夺过她手中的杯子,一饮而尽,眼前很快有一些晕眩。然而,他却贪恋上这晕眩,让他不必再有烦恼的晕眩。最终,江少远喝尽了这一壶花雕酒,而他在醉倒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,莲儿,当年我不知你与沈秋年有情,拆散了你们,你是不是一直在恨我。
  苏锦莲望着伏在案上睡去的江少远,又一次取过外衣披在他身上,随后匆匆地出门而去。
  月色幽静,如叹息。
  
  【肆 此恨绵绵无绝期】
  
  五更天,天光欲晓。
  天边微露的晨色映在女子的月白旗袍上,显得格外清冷。
  后巷门边,苏锦莲苦等沈秋年整整一夜。苏锦莲早已不信沈秋年会来带她离开,可是她除了等下去已别无退路。他是戏台上的唐玄宗,原本便是要,一次又一次,为了逃脱灾劫,舍了她。她早该明白。
  然而这一刻,苏锦莲却觉得心要跳出的惶然,因为从巷口正遥遥传来了匆忙的脚步声。她禁不住欢喜,正要上前开门,却忽然又顿住。只一刹那,苏锦莲的脸色就变了,那不是一个人的脚步,那不是秋年……
  门被撞开了。
  
  全副武装的士兵分列两旁,一名陌生军官趾高气扬地站在中央,苏锦莲双手被绑住,眼睁睁看着他指挥部下,将江少远从书房中押出,江少远眼中的愠怒令她心凉。
  一壶花雕是万万醉不倒江少远的,是苏锦莲在酒中下了迷药,若不是如此,久经沙场的江少远也决不会这样轻易地束手就擒。
  苏锦莲被投入大牢,整整七日,任她百般哀求狱卒,也得不到一点关于江少远的消息,却渐渐听闻了整件事的因果。
  原来,从江少远被调任回京便是阴谋,只为把他与在燕山的亲信旧部分隔开来,将他架空,随后再一网成擒。战功赫赫的江少远,在时局初定的时候,渐渐成了威胁,于是兔死狗烹,这戏台上屡见不鲜的戏码,仍然如此奏效。
  第七日,消息传来,师长江少远因平定燕山时滥杀无辜,明日将其与家眷苏锦莲正法。曾经的赫赫功勋如今就变成了死罪。只是,苏锦莲愣着,一声声轻轻地念,少远,少远,我欠你的,一辈子也还不清了。
  
  法场上,烈风凛凛,尘沙遮目,人群汹涌。
  苏锦莲被缚住双手,推搡着跪在地上,良久,才缓缓转过脸,去看身旁的人,心里一紧,那一声,少远,就哽咽在喉咙里,始终唤不出声来。
  江少远,那一张英武而沧桑的脸,分明是消瘦憔悴了,还留着条条干涸的血痕。锦莲眼前忽然朦胧,眼泪一滴滴落进风里。
  来不及说话,周围拥挤的人群中忽有男子的喊声,他说,可否让我与苏锦莲话别。监刑的军官沉吟片刻,仍然答允了。
  男子走到苏锦莲身旁蹲下,从手边的竹篮内取出一壶酒,伏身轻轻低语。苏锦莲听见这熟悉的声音,只觉耳畔轰然。
  他正是沈秋年。而他说的却不是对不起,而是,等我呼喊时,你便跟着我逃。苏锦莲吃惊地抬眼望着沈秋年,才发觉在拥挤的人群中,四散着喜云班的花脸,武生,琴师,还有沈师父。而这时,忽听得身后,江少远低低说,我还在,他们不会分兵追捕你,莲儿,你随他走。苏锦莲蓦然回身,正对上江少远的一双眼,灼灼闪烁的光芒。她怔住,手上缚住的绳子却忽然一松。
  
  慌乱中的苏锦莲,心底却骤然清醒,她突然用尽全力,将沈秋年推回周围拥挤的人群中。发觉囚徒摆脱了绳索,行刑的枪手慌了,立刻将子弹上膛瞄准江少远。人群混乱,散乱的枪声骤然响起。
  江少远低头,望着突然扑上前来的苏锦莲,眼中有瞬间的惊异,随后摇摇头,轻轻笑了。苏锦莲亦不出声,只是扬着一张脸望向江少远,笑靥如花,缓缓地倒下,心口的空洞染红了江少远的衣衫。江少远只来及唤了声,莲儿,便也直直跌倒下去,颈上的弹孔汩汩地涌出血来。
  
  许久的死寂,四周人群都散去了,行刑的火枪队也已撤回。
  偌大的刑场上,孤立的男子在烈烈风声里,望着远处两具相依的尸身,呆呆地愣着,浑身颤抖,却落不下一滴泪来。
  沈秋年分明听见,苏锦莲奋力将他推开的一刻,低声所说的那一句话。
  这一生,我和你,只能唱一出《长生殿》。
  
  【曲终人散】
  
  夜沉下,碧螺春沏上,月琴响起,锣鼓铃叮。
  幕布缓缓拉开,你甩开袍袖,我描上贵妃妆,粉墨登场,就此拼却了残生,与君共唱《长生殿》。
  如今,一出戏已唱到了尾声,若是要改唱《霸王别姬》,也只好再等下一世。

 

  九月樱
  六年十二月廿八日